韩少功怒目金刚|《小说选刊》年度获短篇赏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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愤怒的眼睛金刚

文/韩少功

老邱会砌墙，砌石刀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。只要能供应砖头和灰浆，两三个气喘吁吁的泥瓦匠就追不上他了。他又可以打猎了。他可以一枪打倒一头野猪。没有其他人需要再次。大家就去挂绳子，拎肉。他仍然又高又壮。当他看到几个小伙子扛着水泥杆上山时，累得口鼻都歪了，便冷笑道“哇哇，这么多筷子怎么能夹肉呢？”他举起了手。他让低年级学生退后一步，勒紧腰带，一声怒吼，三百多公斤重的电线杆扛在了他的肩上，稳稳地飞到了空中。小三的学生们都吓得喘不过气来，再也不敢要加工了。

正是因为他身手不凡，加上他管理的乡里粮食产量增加，这两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坏。他的帽子从来不戴正，衣服扣子从来不扣好，眼睛总是向上看。“你小子”、“我”、“操”、“我要毁掉你”等各种骂声到处传开，刺痛了村民们的耳朵。但我们能对这位活生生的地狱之王做什么呢？他说太阳从西边出来，你不敢说太阳从东边出来。他说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，一个小时都不敢错过。人们忍气吞声，任由他满嘴脏话到处喊骂，任由他走方八字、蛤蟆步、蟹步，所到之处掀起滔天巨浪。用当地人的话说他想进你家门，你就得赶紧把门框砸碎。如果他坐在你家里，你必须迅速在椅子下面放砖头。

这句话的意思是，秘书霸道，门框容不下；他也太重了，连椅子都举不起来。整个镇的门框和椅子都被损坏。

这一天，吴家村的于荷是活该倒霉。大年初五刚过，老邱就召集村干部学习。这是我们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下关注农村的时代。物质的、精神的、内因、外因、质变、量变、辩证法、玄学……这些小册子里的怪异术语，让大家冷汗翻白眼、舌头抽筋。但哲学是理解、鼓励、奋斗、增产粮食、养肥猪。谁敢拿着小册子不流汗？谁敢逃脱这种哲学惩罚？

雨荷来晚了，拍拍身上的雪花，裹着袖子急忙跑到角落里。

“喂！站住！”秘书铁青着脸道“你怎么又迟到了？”

“我……刚刚看到对面山上有牛在吃菜……”

“你开什么玩笑？今天牛吃菜，明天鸡吃粮，你每次迟到都是有原因的，妈的，我看你没有领导力，和学习作斗争！”

“牛绳确实断了，不信你自己去看看，西坡一大片油菜苗不见了，如果我说谎，我就在这里割断舌头。”

“强重要还是哲学重要？你不能要求别人赶牛吗？你是猪吗？你不会用脑子吗？如果你在战场上，你连半分钟都不能晚了，妈，你真是浪费时间，你要是搞军法，我一枪打死你！”

秘书今天特别生气，主要是发现下属学习一塌糊涂。他要么把“黑格尔”误认为“黑木耳”，要么把“辩证法”误认为“杂耍”，甚至把“巴黎公社”误认为“巴黎公社”。“黎坝公社”，如果以后上级派人来视察他，那肯定会毁了他的地位，给他带来莫大的耻辱。他已经拍了三遍桌子，像疯狗一样骂人。据玉和后来的推算，那个咒骂自己父母的人至少扔了一筐粪饺子。

说起来，玉和虽然嘴尖、猴腮、苦脸，但在同姓族人中，地位还是较高的。他被几位白发老人一一称呼为“叔叔”，一直享有非凡的荣誉。因为他在私塾读过两三年，所以办文书、写对联、唱丧歌都会。他被认为是一个知识渊博、懂得礼仪的人。他有时被尊称为“吴老师”。跪在前排，当邻居发生什么事时，你必须想出一个主意。想想看，这么堂堂正正的绅士，为什么会变成一块马桶板，想踩就踩？变成床下的夜壶，想尿尿就尿尿？刚刚不是已经晚了吗？不就是赶着牛掉进沟里了吗？为什么一个姓邱的人要当众打他的脸？

于荷擦了擦脸，默默地坐着。直到散会的时候，他才在门口拦住了秘书，说道“你慢点走，我有话要说。”

秘书斜眼看了他一眼，道“怎么这么晚？”当他把运化肥、疏塘泥的任务交给另一个人后，他哈哈大笑起来。几个人额头相对地站着，在火边点燃香烟，做出擦头、戳腰等亲密动作。

雨荷嘀咕道“我想辞职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要辞职！”玉荷只能大声呼喊。

对方又看了我一眼“想挑战你吗？你今天迟到了，我骂你有什么题吗？”

“你骂我是对的，你没事。”

“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？”

“你骂我没错，但骂我妈妈就不对了，我妈妈没有叫我迟到，她特别怕我迟到，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给我做饭，还催促我。”一次又一次的出去。她说因为下雪了，在山上行走很困难。你觉得呢？左边的句子是“猪儿子”，右边的句子是“f*ck”’？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？你给我说清楚。”

邱书记一愣，翻了个白眼，“我……这是……教训你。”

“你明明是在骂我妈妈，怎么能教训我呢？这件事大家都听到了，大家都可以作证。”

秘书左顾右盼，无言以对，最后强忍着大红，哼了一声，扔掉烟头走开了。

副书记看到玉荷跟着自己，纠结不已，只好介入紧急救助。“雨河同志，你为什么要辞职？你把人家的半个头剃掉了，然后就不管了？你有话好好说，你看事情是这样的，你今天迟到了，还真是有事呢？”跟你妈没关系。秘书他不是想骂你妈，只是他当兵好几年了，习惯了部队里的一些脏话，你也受不了严重地。”

“奇怪了，他不把他妈妈当回事，他姓邱，是树上来的吗？是长在土里的吗？是从蜗牛壳里钻出来的吗？难道只有他妈妈珍贵，别人的都珍贵吗？”妈妈们都是废物吗？”

“冷静点，你确实在骂你妈妈，这是真的吗……”

“今天只是大年初六，按照规矩，元宵节之前就是过年了，所以我们要谈幸福、谈和谐。这个时候，他却指着鼻子骂我。”当着一百多人的面，他欺负人也太了吧？

“老邱或许没那么辛苦……”

“我比他大一岁，多吃了十二年饭，他却懒得掐我一下？出门在外，要尊重智者，一开始，你就需要尊敬长辈，他连这个都不懂？”

“这样吧，你抽烟，你抽烟，我把你的意见告诉他……”

“告诉他去年他来我们队住，我妈给他做饭、泡茶、洗衣服、做鞋垫，我欠他人情吗？他不记得恩情也没关系，为什么？”他会背恩报仇吗？我妈都快70岁了，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，连蚂蚁都没踩过，打蚊子也没打过，她脑子都疼过十年了，腿二十年了，只剩下几颗牙可以喝粥了……”

雨荷不愧是吴老师。他条理清晰，条理清晰，证据确凿，有理有据，威风凛凛，气势磅礴，铁齿铜牙，可以逼对手拉屎。副书记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烦了。不管他递给他多少烟，都无济于事。见越来越多的人幸灾乐祸地眨眼睛，他只好适当地背叛了他“老邱做了什么？你真不该说这种话。这样吧，我可以向你道歉吗？我可以向你道歉吗？”“你代表他？杀人了……只是点头而已，我们就承认错误了不是吗？”

“你不需要道歉，这不关你的事，每个做错事的人都有自己的债务人，我只是想让他到我家坐下来，向我母亲解释清楚，就这样。”

“好啦好啦，我这就去，你放心，我一定会去的。”

下午开会的时候，邱书记就像是一个饱受霜冻的秋毛。他时不时地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，嘴里也干净了许多。他甚至在植树造林等题上多次无缘无故地表扬吴玉和，并在会议结束时主动向吴玉和打招呼。说下雨了，雨河同志，要借伞吗？

玉和戴上斗笠就走开了。

“雨太太是不是太大了？……”远处，秘书的结结巴巴和阿谀奉承的声音依然存在。

几天过去了，雨荷一心等待，等待老邱找上门的那一刻。事实上，他说话严厉，心软。他不准备诉诸残酷或严厉的惩罚，甚至不准备说严厉的话。他平时对待牛、马、猪、羊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，从来不说粗话。他怎么能让别人难堪呢？指挥官？他只是想让对方过来坐一会儿。就坐一会，就坐一会，喝杯茶，抽根烟，什么事都聊几句，就到此为止了。玉和还准备了酒肉，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一顿饭呢。老邱最喜欢的腌笋，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保存着。他了解老邱的军人气质，也知道非圣人是不会犯错误的。题的严重性在于，那个家伙不应该在错误的时间、错误的地点、以错误的方式、对错误的人发疯。我们怎能放任这种不自然、两败俱伤的习俗呢？学者可以被杀，但不能被侮辱。树靠皮生存，人靠呼吸生存。老话就是这么说的。

终于，门外响起了自行车铃声。于荷清了清嗓子，出去迎接。他发现来人不是老邱，而是一个挨家挨户走访的蛇贩子。

屋前的老黄狗大声吠叫。于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出了厨房。他发现来人仍然不是老邱，而是一个背着空篮子的亲戚，大概是来借吃的。

他不是说他会来吗？

于荷越等越觉得紧张。直到家里的小腌笋都发霉了，不得不施肥，也没有邱姓人的踪影和声音。后来我听有人说，邱天宝怎么来了？这家伙刚刚接到调动令，脚上就已经涂满了油。他已经到别处去任职了，八轿也接不上。吴玉和的眼睛猛地发直，全身抽搐，仿佛被重重击中了一般。胸口传来剧烈撕裂般的疼痛，差点喷出千尺血，然后直接摔倒而死。天哪，那家伙肇事逃逸，债不还，杀人不还，拉了个臭屎就屁颠屁颠跑了？吴宇和我妈头上的臭屎就只能无休无止地推回去了？

他病得很重。他额头上贴了膏药，在床上躺了半个月。他体重减轻了，不再兴奋地处理文件、写对联、唱丧歌，也不再吹嘘祖先的学术和军事统治。太医的故事。他不知道村民们会如何议论这件事，他甚至不敢出去见人，但他相信自己像猴子一样客气可笑。他的婆婆是猴子的婆婆，他的儿子是猴子的儿子，他的孙子将来也是猴子的孙子。一只飞翔的小鸟恰好在他的茶碗里掉了两滴粪便，这让他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他打定主意，赶紧去打听邱的下落，然后给去那里的所有人发了一条信息，询所有的司机、回娘家的妇女、卖竹席的小贩、补锅修伞的师傅。去找那个混蛋，告诉他，这里有一个叫吴玉和的人在等他。他想找到他，并永远跟随他。他要听好初一可以躲，十五年级就不行了。哪怕是躲在蛇洞里，吴玉和也会挖个坑，灌满水和烟；即使他逃到台湾，中国人民也必须解放台湾。

我想知道这些消息是否已到达。最后，他愤怒地将儿子叫到身边，说道“养兵需要千日，但只需要一瞬间。你给我一双草鞋，两斤大米，我就给你送去。”明天去河口镇。”记住到了那里，发现那个姓邱的家伙，第一，不要无理取闹，第二，不要打架，第三，不要破坏东西。就咒骂他丘天宝，不让他好死。记住你要骂九十九遍、八十一次，嗯，八十一次。等你回来我就赔你口水，让你吃三天肉！

儿子一听说吃肉，激动不已，道“你想诅咒他走霉运吗？”这是对村里人最恶的命运预言。

“不行，他的孩子与这件事无关，你不能乱来。”

“你想骂他是粪坑里的癞皮猪吗？”这是对乡村的猥亵描述。

“不行，他父母和这件事没有关系，你也不能乱来。”

“我应该把牛粪砸在他的窗户上吗？”

“不不，你把牛粪砸了，他婆婆怎么不清理？他婆婆没有骂我，不关她的事，你别连累。”无辜的人。”

儿子熟记父亲传授的政策和纪律，头戴草帽，拿着打狗棒，斗志昂扬地上路了。没想到，这一次他却没有成功。原因是，当他找到河口时，那个姓邱的人并不在那里。据说，他不久前犯了罪，惹了烦，被进了警察局。

雨荷先是一愣公安局？一个叫邱的人能犯什么罪？然后就是一阵喜悦上帝终于睁眼了？晚上走太多会遇到鬼吗？这个小偷有没有失败过？当他再次下来时，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他听说天宝家伙被起诉是因为拿错了，睡错了床，并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，而是因为他下令未经许可砍伐道路两侧的道路。行道树。事件起因是河口遭遇洪水，当局无法拨付救灾资金。看到数百名灾民无家可归，他生气地说“搞什么鬼？”他带人疯狂地给主干道剃光头，把保护道路的樟树、杉树、楸树全部砍倒，然后分布在道路之中。在抗美援越的特殊时期，为灾民修建——间房屋破坏森林、道路的罪行尤其不可饶恕。

但如果不破坏呢？如果不是专断或傲慢又怎么样？吴玉和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那些树反正也没有运出国，不都是给中国人享用的吗？它没有被烧成灰，也没有变成水，那么它不是有合法的用途吗？这是怎样的违法犯罪行为？难不成有了“黑木耳”“神术”和“篱笆公社”的革命理念，灾民就不能再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吗？或者房子可以用纸铺成吗？……邱天宝居然因此被判入狱两年，丢了工作，跌入谷底，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。由此，于和想到了小人阴谋、权贵臣、恶王恶法、国运不佳等重大事件。想了想，他暂时放下了私人恩怨。这天，他去县城卖猪鬃、酒糟的时候，忍不住看了邱天宝一眼，想送他一碗牢饭。

送完牢饭，又吐口水给他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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